“尽情的弄疼我吧。”
执事在颓垣断壁中完成屈膝礼，尽他最后对执事的完美演绎。
“Yes, my lord.”
我如释重负般卸去身体的力气，仰靠在石椅上，静静等待生命的终结。执事咬掉洁白手套，罕见地，用裸露的手触碰我脸庞的肌肤——执事通常不被允许直接触摸主人。
恶魔的指腹辗转在我的眼睫、嘴唇、鼻尖，轻柔而不带一丝温度地，挑掉我的眼罩，露出那只祂亲手打上烙印的眸子。
恶魔的阴影欺身而来，我不愿闭上眼睛，我想在生命的最后注视着一切，直到自己消亡。
恶魔的唇令人意外的不算冰冷，虽然也不炽热，温凉地如同夏日太阳烘焙下的泉水，令人十分容易接受。恶魔挑开我的齿列，喂进什么贪婪的东西。我猝然睁大双眸，身体不禁一颤，那一刻灵魂好似被什么舔着，泛开颤栗的涟漪。
这只是开端，我不知道后续还有什么出现，十分不安地攥紧祂垂落的衣摆。呼吸被渐渐夺去，生命被渐渐吸走，灵魂从身体剥离，如同撕裂般一分为二。窒息的压迫使我本能地挣扎起来。恶魔衍化出流动的黑色形态，正如初见那般。祂紧紧地覆在我身上，恶魔的重量束缚着我挣扎扭动的身体，祂缠绕上我的四肢，倾压的趋势仿佛要将我整个吞没，又仿佛在亲吻我躯体的各处。
我睁着双眼放空望天，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右眼的契约在逐渐变轻变薄，我能想象到那圈紫色光华在缓缓淡去。最后的最后，将会留下黯淡的死寂。
我想叹息。
恶魔的一生可以有千千万万契约者，而我只是恶魔永恒时光中的一名小小的过客。也许我很快便会被遗忘，百年弹指的一瞬，也许就在下一年，也许就在明天。
我闭上了双眼。
然后我醒了。
刺眼的日光使我久久不能回神。身下是无比熟悉的柔软，上方是锦缎的床帘。
“少爷，您终于醒了。”
我顺着声音望过去，是执事的脸，瓷壶在他手中轻盈地倾倒出红褐色的液体流入茶杯。鼎盛的日光在他背后的窗外悬空正烈。
方才是梦吗。我仍无法从那种真实感中脱离出来。堆积的情绪一时激湧，喉间无比酸涩，猛然连咳不止，好似无处发泄的压抑感一瞬间恣意释放了出来。执事轻轻拍着我的背，为我递上方巾。
“哦呀，少爷，昨日跟伊丽莎白小姐去玩水，结果把自己弄得像湿漉漉的可怜小猫一样，于是就感冒了吗。这真是——”
“…住嘴。”
我想起来昨天狼狈的自己，找回了一些真实活着的感觉。
“作为执事，让主人着凉分明也有你的责任吧，塞巴斯钦！”
“万分抱歉，少爷。”
他欠身，
“只是见到少爷那个样子，实在是不忍打扰您和伊丽莎白小姐…”
“可恶…你这家伙！”
我掀起被角就往那个混蛋身上踹，却被轻而易举托住脚掌妥帖地塞回了被窝里。
“少爷，您还在生病，这样闹腾可不行。今天的日程就暂歇吧。另外，今天是中国的七夕节。”
“七夕？”
“是的，七夕相当于我们的情人节。伊丽莎白小姐今日打算来找您，在得知您生病不能见人的消息后还伤心了好一会。”
“……。”
我仿佛能想象到伊丽莎白缠着三个仆人要冲进来的热闹场景。极力挥去脑海中的画面。
“那就挑些公司还未发售的新品给她送过去。”
“不愧是少爷，真是温柔。”
执事勾起唇角，笑眯眯地递来一碗药汤。
“啰嗦。”
我用勺子搅了搅药汁，一口闷下，却意外发现不怎么苦。执事帮我用丝巾擦了唇边药渍。
我还活着，复仇还未结束，一场不知该说是噩梦还是美梦的经历终究是虚幻。但我知道，这样的未来已经敲定。我又烦闷又安心。烦闷的是还有一大堆女王的任务和复仇的事情要处理，安心的是我还能享受这平靜而令人满意的生活现状。
我突然觉得待在屋内很闷。于是我转向了执事。
“塞巴斯钦，我想去庭院看白玫瑰。”
他服从地垂眸欠身，一如既往。
“遵命，少爷。虽然白玫瑰的花期已经过了，但是，它们会随时为您绽放。”
我坐在执事的臂弯里，他带着我从窗一跃而下。
清凉的风拂过我们的脸颊、掀动我们的发丝。我们一同扑向盛放的洁白花海中，正如我们一同坠入地狱背叛神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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